脉望斋:观影手记之《一一》

July 16, 2015

##作者:脉望斋

早就买了碟,但一直搁在了那里。习惯上看台湾电影的时候,最好是在不会有任何干扰的地方,一旦情绪被打断,重 新培养实在有些难度,而且也会成为从沉闷和缓慢中脱离出来的绝佳理由。

第一次看《一一》是在某个夜晚。我有个比较特别的习惯,在睡觉前挑张片子看上个5到15分钟,如果觉得一般般就 关机睡觉,觉得不错就接着往下看,结果就是到了深夜。不过《一一》可是把我整惨了,差不多3小时啊!这是我唯一没 有估计到的情况,搞得第二天有点萎靡不振,但很喜欢这部电影,不久又看了一遍。

影片开头就是一个婚礼的场面,伴随着钢琴,很细腻温馨。紧接着一个女声的喝斥立马把你拉回到台湾的”草根”现 实,让您联想到立法委员在国会打架的新闻不是没有来由。然后由于祖母摔倒变成植物人,各条故事线开始蔓延开 来,相关的角色各自进行着彼此相关或不相关的事情,有时各表一枝,有时又在某一点交汇在一起,杨德昌的确是个 讲故事的高手,将视线由一个普通家庭扫描到现实生活的各个角落和人们的各种心态,于是,现代人的”沟通”障碍 清晰地表露在观众的面前。夫妻之间,兄弟之间,朋友之间,邻居之间乃至拍档之间,类似的沟通障碍几乎无所不 在。从表面上看,大家同在一个屋檐下,天天也是抬头不见低头见,通讯的方式方式也越来越简便,应该不存在这样 的问题,或许正是因为这样的”无间”,反而造成了沟通的缺失。这种沟通的缺失并不是因为有人心存私念去故意隐 瞒,或是导演有心在制造什么戏剧效果,一幕幕的场景都可以在你们的身边找到出处,这就不能不佩服杨德昌的洞 察力。问题不在于语言,在于人们该怎样用自己的内心去和别人交流。

我想喜欢电影的朋友都知道,语言从来就不是,或不仅仅是交流的障碍。于是看到影片中会出现这样的情节一定是 会心的:一个是和主角有业务往来的日本人,他和主角之间都放弃了母语进行交谈,但明显能感受到他们之间的惺 惺相惜,在非正常的交流状况下获得了真正意义上的沟通。还有就是一直拿照相机拍”别人看不到的东西”然后给他 们自己看的洋洋。一直到祖母去世,他始终未和祖母说过一句话,而在丧礼时则念了他写给祖母的信,他说他”之所 以没有和婆婆说话,是因为我要说的都是你知道了的。”这这仅仅是出于年少无知吗?偏偏他又是不可思议地早 熟,于是导演使洋洋本能地具备了说出”皇帝新衣”的能力。剧中的角色设定都是些善良的人们,说明杨德昌的本意 并不是要去谴责成年人的虚伪,反而是用一种人性关怀来体谅他们面对生活重压,带着面具生活的苦境,于是一个 尚未被成人世界所影响的孩子和不属于同样文化背景的人成为他传达内心世界的使者。

我看的这场电影,观众十有八九是是台湾人,中年以上居多,一是因为台湾电影,二是因为免费,否则是很难想象一 个周末的傍晚有那么多人会赶到一所大学去看电影。当还不满十岁的洋洋念出”我觉得我已经老了”时,剧场里善良 的人们发出的笑声也让我意识到,杨德昌的”沟通命题”也许还没有打下第一根桩。

for:film101studio

正如一个人随地吐痰但不影响他上富豪排行榜一样,”草根”的涵义主要是形容个人的思维,语言及行为方式,与其 所处的地位和财富的多寡没有太大的关系。即使贵如”阿扁”,”阿莲”,草根特质依然浓烈。在个人的工作经历中,和台 湾人打过不少交道,彼此间也会用”草根”相戏谑,,可见并不全然带有贬义的成份。他们为人都不错,也很热心,但他 们的表达方式我则未必习惯。

“大田是个好人”也可能只是NJ自己的话语习惯,毕竟他思索比说话的时候要多的多,日本的生存环境也不一定比 台湾更安宁,不同的地域,不同的时代,不同的人都会面临沟通的困惑,差别在于程度上的不同罢了。然而与能够沟通 的竟然是和你的生活环境和语言全然不同的人,本身就已经值得人们去想一想了。

相对于文化和素养的提升,经济的发展要容易和快捷得多,”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是为其因果关系。而经济的腾 飞而造成文化的缺位,并非台湾所特有,已然是全球性的话题。台北我没有去过,无法比对是不是比上海更庸俗,但个 人以为雅和俗从来就是相伴和相对的,即使在纽约和巴黎也是一样。至于源于自然背景和文化特征的举动更难以 判断。在欧洲餐桌吃面吃得呼呼作响是极为失礼的,而在日本却可能表示是对店主的赞美,谁又是标准呢?文化强 势?我们也未必服气。

好象有点跑题,不过还无妨。

hht兄认为杨德昌对人物的否定,我觉得显然是没有读懂他。杨德昌从来不臧否人物,他影片中流露出的人性关怀绝 不亚于其他任何同类型的导演,这恰恰来源于杨德昌对现实生活的体认,所以他不谴责。即使是对小四,也依然是满 怀同情之心。NJ觉得对不起大田,他又能怎样?在家修养?但生活还是在延续。因为你无法保证在同样的现实面前能 作出更好的选择。道德正确是容易的,现实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理论肯定是不能当饭吃的,但抽去了文化和经济,你又能在电影里看到什么?缘木求鱼吗?

读书和现实已经变得象是是孪生兄弟,诸如面对现实,多看点书;或是面对现实,少看点书等等,于是没能读成书,现 实也看了个模糊,一派两败俱伤的局面,为何不可得兼呢?hht兄所提到的现实场景并不错,但也不尽然,起码我有过 被人看作是不现实的经历及和我一样不现实的朋友,所以我不那么悲观。只能说你我对现实的体认和感受有点差 异。

PS。谢谢你附在后面的文章,现在我们知道有不同的立场和观点了,至少四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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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西贡小姐补充的细节。杨德昌的电影里总是有那么一两个搞笑人物,把一些相对沉重的主题略为释放,在《牯 岭街少年杀人事件》,《麻将》,《独立时代》里都有类似的符号,或许这也是他和蔡明亮和候孝贤不同的生活态度和 创作方式,作为着力于都市生活的描述,多少也具有一定的可信度。洋洋仅仅参与了部分情节,但把他作为杨德昌的 主观视点也未尝不可。冷静和旁观正是他一贯的手法。

机缘巧合,看《西贡小姐》和《蝴蝶夫人》的时间间隔很近,所以很不好意思地说,相对而言,我不是很喜欢《西贡小 姐》。作为异国恋的悲剧,文艺作品多了去了,《西贡小姐》和《蝴蝶夫人》之所以出名,前者是因为文化强势,后者则因 为文化沉淀。用高雅或通俗去区分纯属狭隘。说实在的,我喜欢歌剧,只要有可能也会去看一次现场版,但更多的时 候是听CD,这和现场听音乐会不一样。同一首曲子在不同的乐团和指挥手里,差别很大,而且有许多即兴的成份让 你有意外惊喜。但一出歌剧里真正让你喜欢的唱段可能就这么一两个,这就使观赏歌剧成为一种考验。由于演绎的 方式不同,因此在节奏上两者没有什么可比性,但普契尼的版本更为单纯,也更为严密,一气呵成,贯穿始终。而《西贡 小姐》在题材上就具有排他性,之所以在美国大受欢迎,很大程度上源于至今挥之不去的,缠绕在美国人心头的越 战恶梦,脱离了这个文化和历史的背景,《西贡小姐》的意义就会削弱很多。而且剧中人物的行为多少缺乏合理的逻 辑,很生硬,即使最后《西贡小姐》自尽让观众震颤了心灵,但总觉得不自然,不那么顺理成章。所以我觉得虽然同为 经典,《西贡小姐》无法和《猫》,《歌剧魅影》等平起平坐还是不无道理的。

##作者简介 脉望斋: 独立影评人。毕业于上海大学文学院历史系文博专业。曾从事动画,金融,培训等行业,创办过影迷团体,期间和不同媒体合作策划并开设专栏。爱好读书,电影,美食和集邮。闲暇时也会随笔涂鸦,不拘一格自娱自乐,只求兴致所至,全不顾老之将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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